就跟毯星們相信走回國際電影節(jié)紅毯就等于踏上國際舞臺差不多，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也學會了在CES上租個6000人民幣、3平米的展臺搭建位來假裝受到國際認可。

　　便宜的東西總能在中國走俏，CES也一樣。

　　當你走在曾經(jīng)代表著科技前沿的CES展場上，你會發(fā)現(xiàn)將近半數(shù)的人都是亞裔面孔。到了晚上11點，展廳不遠的中國餐館門口仍然排著半個小時以上的隊伍等待著吃飯。如果你的手機忽然沒電，操著中文的你一定可以在場地的邊邊角角里找到一個好心的中國創(chuàng)業(yè)公司低價賣給你一根充電線，以及免費陪你聊會兒天。

　　“好累好無聊。”賣給我充電線的一位中國參展商跟我抱怨。才20歲的她精心打扮過，和其他的科技人士們形成鮮明對比。

　　而“好累好無聊”恐怕也是大部分來到CES報到的中國人的集中感受，哪怕他們的朋友圈都是“哇塞，CES太酷了”這樣的假象。

　　很明顯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抱怨這個曾經(jīng)代表著科技技術前沿，如今卻變得有些廉價的展會。

　　“本來以為是場公司報銷的免費出國旅行。”女孩跟我抱怨道，“結果竟然就是天天坐冷板凳。”

　　“坐冷板凳”就是這場看似熱鬧的展覽中不少中國企業(yè)的最佳寫照——1000美金(約合6800人民幣)租下一個角落里不起眼的最小的不到3平米的格子間，用幾張廣告紙遮住露白的墻面，幾張Walmart買來的最便宜的桌子和幾把椅子以及兩三位一開始干勁十足，到了后面集體葛優(yōu)癱的員工就是一個中國小展商的標配。

　　除了這樣的標配，中國小公司也非常容易從展位上方的名牌被一眼識別出。

　　“我不明白為什么深圳的公司都喜歡把自己所在的城市當成自己的公司名字寫在板子上。”在這位跟我一起逛展的外國小伙伴眼里所有名字里shenzhen打頭的都沒有什么太大區(qū)別，也留不下什么印象。

　　

　　我在CES官網(wǎng)設定場地為Westgate，再用展位名稱關鍵詞“Shenzhen”進行搜索后，發(fā)現(xiàn)在同一棟樓里在外國人眼里看起來名字差不多的公司多達169家。

 

　　

　　根據(jù)CES官方提供的數(shù)據(jù)，在這場四天的電子消費展中，參展商標記國家為中國的企業(yè)為1294家，占整體參展商高達32%。其中，有679家公司來自深圳，占中國參展商總數(shù)的52.47%。

 

　　

  　　在這份以省為單位統(tǒng)計的表格中，由于深圳展商數(shù)量之多，CES官方不得不把深圳額外從廣東省分裂出來。排在深圳之后的四個省分別為廣東(除深圳：18%)，浙江(8.7%)，北京(6.7)，江蘇3.94%。

 

　　如果仔細將這些公司做一個統(tǒng)計，你會發(fā)現(xiàn)它們的展臺搭建位地址相對集中。

　　CES相對最受關注的地方為拉斯維加斯會展中心(LVCC)，這里的確也有一些耀眼的中國大廠商在努力躋身國際前列，展示著自己的硬實力和前沿的技術研發(fā)。無論是老面孔華為、中興、聯(lián)想、海信、TCL還是頭一回參加CES的小米，甚至是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質疑者團團包圍住的樂視和它投資的法拉第都處在顯眼的位置。他們砸大錢，用比小廠商大幾十倍的舞臺、閃亮的燈光秀、顏值頗高的解說員，甚至是NBA明星球員加入的籃球表演吸引了大流量的人駐足研究。

　　

　　而創(chuàng)業(yè)公司包括大疆、Hover Camera等中國無人機公司因為有著酷炫的無人機表演也同樣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

 

　　

　　但其他更多的中國廠商都只能被塞在距離LVCC走路10分鐘左右的Westgate酒店。

 

　　在這個被隔離開的被CES官方稱為“國際館”中， 455家中國創(chuàng)業(yè)公司一個連著一個被金屬木板隔開。由于一些來自深圳的中國公司數(shù)量占比龐大，所以越來越多的中國展商在聊天的時候稱它為中國館。

　　

　　想要進入“專業(yè)館”是需要積分的。一位國際館中的展商告訴我。

 

　　只有今年在這個“中國館”燜一下，攢點積分，明年才有機會申請更好的展位。他忍不住向我吐槽在這么個“破位置，半天都碰不上一個老外。”

　　

　　“老板交代了，要拍個老外在展臺上人流如織的照片。”小伙子對著門口走過的稀稀拉拉的中國人開始發(fā)愁。

 

　　的確，不少中國小展商漂洋過海來到美國，花了錢，就是想要個人流如織的照片回去炫耀：和其他當?shù)氐男」眷乓?，和投資人炫耀，也向自己炫耀。

　　“我們老板覺得來CES參展挺光榮的。可說白了，不就是花錢的事兒嘛。”小伙子似乎意識到自己話有點多，無論我怎么套，都不愿意說出具體花費。

　　“據(jù)我所知，最便宜的那種展位大概1000美金就可以拿下來，這是基礎的場地費，不過如果額外需要電線、網(wǎng)絡的話還需要額外付錢。一個3*3的展位不會支出一般不會超過2000美金。”今年作為參展商參加CES的韓春曉告訴我。

　　韓春曉作為一家硅谷創(chuàng)業(yè)公司Sprimo的創(chuàng)始人及CTO是第一次參加這場活動，而且幸運的是，他的展臺和個人凈化器產(chǎn)品得到了百度CEO李彥宏的意外駐足。

　　“李彥宏來到Sprimo展臺。很喜歡Sprimo個人空氣凈化器理念。”韓春曉的微信圈曬出了合照，并配上了這樣的解說。

　　

　　除了李彥宏之外，他們的產(chǎn)品還受到了珍妮弗 勞倫斯主要的電影《奮斗的喬伊》(Joy)的故事原形喬伊的關注。

 

　　

　　“我很意外，之前也從來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他們。”韓春曉相信前沿的技術、優(yōu)秀的產(chǎn)品還是可以在CES發(fā)光的。但他同時也說好的溝通技巧、英文能力以及主動站在展臺門口介紹自己的產(chǎn)品比悶在展臺里默默地葛優(yōu)躺要有效率的多。

 

　　合照里的春曉笑得很燦爛。而就這一張照片就能讓“中國館”中渴望著歪果仁關注的中國公司好生羨慕一番，也能讓春曉的團隊在那些投資人微信好友的眼里看起來更“高級”，更值得在未來被關注甚至投資。

　　“沒有比這更好的PR了。”我們的一位共同好友看完不無羨慕地表示。

　　在一些其他公司眼中，來了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沒來的人以為他們做了什么。

　　“要是6000人民幣就能把這事兒辦好也挺實惠的，畢竟國內會展的展位一個都要賣到好幾萬了。”一位不愿具名的參展商表示CES展覽甚至比國內的廣交會、深交會的門檻都低，對產(chǎn)品和技術本身沒什么太多的考量。這樣一場出錢，而且是出點小錢就可以參加的展覽的確符合了很大一批中國小公司的“出海鍍金”愿望。

　　可以說，那些在會場得不到關注的公司和那些紅毯上不被人注意的毯星可能也并沒什么區(qū)別——蹭上CES的熱度，然后自己添油加醋，用“絡繹不絕”代替空空如也，用“高度關注”代替無人問津，用“獲得認可”代替無人關心，有了這些隱形套路就可以讓這場本身讓小展商無聊到發(fā)慌的展就能吹回國，會變成一次閃閃發(fā)光的拉斯維加斯高端商務之旅。

　　“明年再也不來了。”在繁華的近乎不真實的沙漠之城拉斯維加斯遇到的書人們不斷向我保證著。

　　但明年，恐怕說這話的人們還仍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畢竟找到比這個價格和門檻都更低的鍍金之地也并不是個簡單的事。